載於2011/8/9中時時論廣場,題目改為「氣候多災難 原民有微光」
by 潘翰聲(綠黨發言人)
當馬英九大力宣示要把原住民遷下山的時候,出席首映會、身為認養人的周美青夫人,更應該叫他好好看完這部片,並壓著馬先生的頭道歉。
莫拉克風災兩年來,當初預言的「震撼主義」非常不幸的正在發生,國家、企業和慈善機構等社會控制機制,利用這個「機會」將原住民驅趕下山而標本化,以掠奪其傳統領域。此時馬躍比吼的紀錄片「山裡的微光」呈現了原住民翻轉命運的努力,女主角阿布娪在至善基金會的支持下,讓原住民青年回到山上的Kanakanavu部落,重新復耕小米等傳統食物,這是面對氣候變遷災害的調適作法中最令人驚豔的實踐,現在雖然只是震撼中的微光,只要讓更多人看見,未來就會變成月光、陽光。
高雄那瑪夏原鄉達卡努瓦溪畔的這個部落,在風災中並未受損,但交通中斷的嚴重問題,是影片場景轉換時顯而易見的畫面。片面的環境主義者,很自然浮起「人定不能勝天」的喟嘆,簡單落入封山的邏輯;但山上住的也是人,交通、開發與生態的風險評估,需要反覆辯證。
一些原住民想要回歸或重建的部落傳統領域,在技術上被評定為危險,但如果用同樣嚴格的標準,南投清境的違規旅館長滿整座山頭,是否還需要討論就地合法的補照程序?更不用說台東達仁的核廢料最終處置場,地質之脆弱連三歲小孩都能輕鬆捏碎。這並不是「別人可以我為何不可以」的比爛邏輯,而是技術的專業性總是被政治權力和商業利益所扭曲。
從這個角度來看部落聯外道路的重建,既然蘇花高改名叫蘇花改之後,政府就認為技術上沒問題,那通往原鄉的道路當然蓋得起來;為了觀光客快速進出日月潭和霧社,一長串水泥廊柱的國道五號高速公路,可以用生態工法來漂綠,那麼僅僅是等級較低的產業道路,當然更可以降低生態影響且達到安全需求。
問題的關鍵就是金錢的成本效益分析和資源分配!為了實現中國大陸觀光客的夢想,阿里山公路優先且迅速地耗資數十億元讓大型遊覽車搶通上山,但通往部落的支線卻等了兩年,原鄉的農產品還沒辦法透過小貨車無損耗的送出來,因為不便,有痼疾的病患非必要不去就醫,而生命緊急的時候當然也被延誤。
(周美青看「微光」,圖片引自中央社)
被政府、財團、慈善機構的大愛勸下山的原住民,因國家賦予的標籤而自我實現成為「災民」,被整編到全球化的資本主義下,磨光獨特性為單一化的勞動力,離開祖靈的庇佑之地,生活被模組化為雕刻和歌舞表演等可以商品化的技能。最恐怖的是,原本依照自然時間的耕作勞動,變成全台灣也可能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「打卡農民」,人和土地的關係徹底異化,簡直是農奴制的血汗復辟。影片並未煽動山上和山下的生活反差,人們自可從其他各種宣傳影片倒著看來對照,導演反而細膩展現女性為主體的返鄉重建故事。
小米會從部落中消失,結構性因素極複雜且多面向,為了回復文化和經濟的自主性,她們找到了食物復興之路,這絕對只有留在山上才能做到。在學院那些種源保存之類抽象概念,在美食家所嚮往的慢食文化,都應該蹲下來珍視端詳。
氣候變遷災難的衝擊,對製造問題的人和受到傷害的人總是不相同而不均等,往往是少數資本家污染地球得利,生存在脆弱環境第一線的人們,他們根本無須擔上多少責任卻要深受其害,這是當代最大的環境不正義。但台灣原住民找到面對氣候災難的解方,並且努力實踐,真的將天降危機考驗變成族人浴火重生的機會,為人類文明指出「微光」的出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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